久居都市,偶坠深山,便有一种别样的人生体验。那况味细咂慢品,会觉得人生在世真是美妙绝伦。都市毕竟是都市,那喧嚣与忙碌,常常能使人蒙然间忘却人生为何而来;相反,在深山之中就不一样了。哪怕你只是深呼吸一下,也会觉得五脏六肺都透亮,如果你要再伸伸胳膊踢踢腿,到茅舍闲居三五日,伴着鸡鸣早起,和着日暮而息,晨踏露上霞,夜枕清溪梦,睡不着便出门摆上几个小菜,就着山上的野菜喝几口小酒,一二知己倾心相谈,别管是说古还是道今,那滋味一准是神仙的感觉。
农历三月仲春,我在忘年老友的牵领之下,出京东去140公里,来到了位于河北兴隆县境内燕山山脉的主峰雾灵山森林公园闲居三日,感触良多,收获一言难尽。先说这人,就是森林公园外曹家路老幼皆知的李桂英,一位年近五十的女村党支部书记。热情、憨直,又含着精明与干练的时代感。听说几年前为开发雾灵山,她亲自下到悬崖畔取石样。
在雾灵山,我们来到山门不远处的一个农家小院,这里住着那位忘年老友及另外两户人家,他们将此院命名为“三老村”,因为三位户主都是五十开外的老人,其中一位老友还特意为此院撰写了一幅对联“雾霭云深人间仙境,山环水抱世外桃园。”现在,在雾灵山上像“三老村”这样的山屋有好几十处,都是山里人根据都市人近年来好往郊外旅游的爱好修建的,一个屋三五十元不等,食宿完全是按山里的习俗准备,想我等久居都市的人,逢上双休日,携妻带子在山里住上两日,是洗肺清心、更是修身养性的佳方妙法。
晚上,“三老村”的人们在院前的石桌前各拉一盏灯出来,他们在这儿搓麻、打扑克、神侃,院外的树林里布谷鸟在“布谷、布谷”地叫着,星星还是都市里见过的星星,月亮也还是都市里见过的月亮,只是随着那“布谷、布谷”的叫声,人的心情却与都市完全两样了,这是真正的“天籁之声”,又与搓麻、打扑克的人们的嘻戏完全吻合,人的天性与自然的天籁在此完全溶合,你不知你是自然的你,还是自然的你溶进了自然,自然就成了你,你成了自然的一部分,物我两忘,谁说这不是我们天天想,日日盼的“幸福”呢?
当然,真正的幸福还不仅仅是在这美妙的享乐之中。在山中,昨夜一场山雨,将整个雾灵山洗了个青翠欲滴。老友清早一看,便来了精神,立即背上照相机,提上三角架,便向山上小路跑去,那阵式像生怕拍不到人间美景一般,三步两步便蹿过小桥,踏上了通往上山的小道。从身后望老友,你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人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大山给予他的青春和朝气吧。撵着老友的脚步,随他一起上山,凤凰岭,壁虎石、竞秀峰、追梦石、云龙涧、鸡冠峰、豹子头、龙潭瀑布、雾灵石海,等等,等等。
在羚羊界,老友发现一块青石隙中拱出一簇小白花,便感叹地对我说,“看到了吧,一粒草籽吹进石隙,便在石隙中生长,也开花,也结果,别管是大果小果,它也是果!不一定每一个人都是巨人,小人物也有小贡献,对吧?”老友说着,便按下了相机的快门,而老友的话,却在我心中落了脚。我觉得老友不愧是山里人,山里人就有山里人的道理,否则,这山里的人家怎么能够耐得住春夏秋冬的清冷寂寞呢?悟到此,我也被自己的发现激动了,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生境界,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只要我们学一学这石隙中的小白花,尽自己的所能去努力,无论在都市还是在深山,寂寞又奈我何?